“是淩源？”旁邊的年淵見顧影歌臉色不好看，問道。

顧影歌強自鎮定地點了點頭，又往回撥過去，然而那邊許久都不曾有人接聽，猶豫了一下，顧影歌還是撥通了白羽塵的電話。

同樣，響了好幾聲，這一次卻是被人截斷的。

“怎麽回事？”年淵問。

顧影歌搖搖頭，勉強笑了笑：“大概是不想接我的電話吧。”

不管怎麽說，淩源的電話還是讓顧影歌有點放心不下，只要想起來，就會由衷地擔憂。

顧影歌不得不承認，這麽長的時間裏，白羽塵在自己的心底小心翼翼埋下了一顆種子，而現在他離開了，種子卻發芽了。

顧影歌不知道該怎麽去面對。

想了想，她還是又給淩源撥了個電話，這一次電話接通了，那邊的風聲很大，淩源的聲音聽起來氣喘籲籲的：“影歌，影歌姐。”

“怎麽了？”顧影歌蹙眉。

她很少聽到淩源如此失態的聲音。

淩源道：“白少被槍擊了。”

顧影歌猛地站了起來，頭撞到汽車頂上，疼得她眼淚差點下來了：“怎麽回事？”

她的聲音那麽冷靜，手卻是不受控制地抖動起來。

“是嚴磊，是他們的組織……”淩源沒說完，電話斷線了。

顧影歌在這邊等待了良久，直到淩源又發來了一條短信，顧影歌手足無措地點開，差點把手機給摔了，上面是淩源的話——

“白少說千萬不要告訴你，沒有傷及要害，不要擔心。”

顧影歌閉了閉眼。

年淵鮮少看到這樣脆弱的顧影歌，她就坐在那裏，神情那麽平靜，可是那一瞬，年淵覺得顧影歌好像下一秒就要消失了一樣。

“怎麽回事？”年淵問。

“白少他……”顧影歌說了一半，又茫然地笑了笑：“沒事。”

她不想說出口的事情，年淵也沒辦法，只好嘆道：“需要幫忙的話千萬別客氣。”

“好。”顧影歌點點頭，笑容蒼白而無力。

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掐進手掌心，留下深淺不一的痕跡，顧懷之病倒的時候，顧影歌都沒有那麽深刻的無力感。可是這一刻……她忽然意識到一個不願承認不願回想的事實——

白羽塵……已經不是自己的男朋友了。

不是自己的男友，不是自己的未婚夫，卻被自己的前男友槍擊了。

他究竟是為了什麽去的美國，白羽塵和嚴磊，本來是兩個世界的人啊，全都是因為自己聯系到了一起。而現在，白羽塵被槍擊了，自己要如何才能視而不見？

顧影歌沒有說，年淵便也沒問，只是看到顧影歌的神情，年淵說什麽都放心不下，對司機輕聲說了幾句，就繞路送顧影歌回家。

看到顧宅的大門近在咫尺，顧影歌茫然地擡頭：“怎麽回來了？”

“我去接路驍，你先好好休息一下。”年淵道。

顧影歌微微蹙眉，還是點點頭應下了。

那一刻，她就像是一個提線木偶一樣，明明是那麽好看的存在，眼睛裏卻沒有半點神采。盡管如此，她依然是那麽地堅強，努力做出若無其事的模樣。顧影歌不知道，自己這一刻的表情讓人看著是那麽地痛苦。

她努力地對年淵微笑：“抱歉，給你添麻煩了。”

如此地……客氣而疏離。

年淵心底一震：“沒什麽添麻煩的，我等下先把路驍送去公司，然後來接你，你好好吃點東西睡一下。”

“好。”顧影歌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聽進去了，認真地點點頭應下。

年淵不放心地看了她片刻，淩源不在，顧影歌也沒提再給自己找個小助理的事情，也是最近太忙，這件事多多少少也要提上議程了。

“對了，新助理……你打算找個男的還是妹子？”年淵伸手拉她一把。

顧影歌的神情有點疑惑：“助理？”

“淩源最近不是不回來麽。”年淵一邊說著，一邊盯著顧影歌的神情看。

“哦。”顧影歌點點頭：“那就來個女孩子吧，方便一些。”

她說話的樣子沈穩而平常，像是以前的每一天一樣，年淵應下，一百萬個不放心地上了車。

顧影歌往裏面走的時候，覺得自己的腳步都是虛浮的。敲了半天門沒人應，顧影歌怔了怔，這才想起來鐘叔大抵是在醫院，之前的保姆也不知道跑去了哪裏，大概也是在醫院吧？這樣想著，顧影歌從包裏摸出了鑰匙，一步步蹭了進去。

第一次，她沒有換衣服也沒有洗澡，就那樣倒在了床上。

天花板映出暖洋洋的色澤，顧影歌就那樣茫然地盯著，手上的手機一遍遍進入休眠狀態，又一次次被她摁開，停頓在白羽塵的頁面上。

那是一個自己朝思暮想的聯系方式，這一刻，顧影歌卻不敢撥通。

良久，她最終還是點開了淩源的電話，電話響了幾聲，終於還是被接聽了——

“影歌姐。”淩源的聲音壓得很低。

“我……我只是想問一下，羽塵還好嗎？”顧影歌小聲問，屏住呼吸。

“還在手術中，應該沒什麽大礙。”淩源的聲音也很小。

顧影歌還沒來得及繼續問什麽，就聽那邊道：“我哥在旁邊，他……哎，沒事，影歌姐，要是沒什麽事情我就先掛了。”

顧影歌怔了怔，點頭，又忽然意識到點頭對面是聽不到的，立刻道：“好，你們一切小心，謝謝你，淩源。”

她知道，那邊淩驍一定很後悔，很後悔讓白少認識了自己。

想想也是啊，如果白羽塵不曾認識這樣一個討厭的自己，怎麽會遇到這些亂七八糟的變故，這些事……這些混亂，這樣滿是糾葛的世界，全部都是自己帶給白羽塵的。

相反，白羽塵帶給自己的，永遠是一個幹凈而不染纖塵的世界。

是不是徹徹底底地放手比較好？

可是這麽多的虧欠，自己要怎樣才能償還幹凈？

嚴磊……

這個名字像是籠罩在顧影歌世界裏面的夢魘，從被嚴磊害死的莫清歌，再到現下的顧影歌和白羽塵，嚴磊這名字，像是一個惡毒的魔咒。顧影歌的手指在床單上慢慢攥緊，臉色越來越難看。

這一次，我絕對不會放過你。

我要讓你償還所有的虧欠。

不知道在床上躺了多久，念在最近還有不少代言要接沒有時間生病，顧影歌掙紮著起身，到廚房冰箱裏面翻了一通，找到了一袋面包吃了，這才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去躺下來。

在難過的時候，在茫然無措的時候，顧影歌最喜歡的就是工作，她迫不及待地期待著年淵回來，帶著一堆一堆的工作，這樣也許就可以徹徹底底地麻痹自己的神經，讓自己徹徹底底地陷進去。

也只有這樣……才能忘記那些困擾著自己的事情。

不多時，年淵敲響了顧家的門，毫無睡意的顧影歌立刻沖出去開了門，門外卻站著兩個人——

“路驍前輩？”

“代言改成明天拍了，我帶著你的路驍前輩來蹭頓飯。”年淵冷靜道。

他的神情那麽理所當然，顧影歌怔了怔，失笑：“哦，可是我這邊食材不多。”

路驍擡手，示意自己拎了滿手的袋子：“剛剛去買的。”

顧影歌啞口無言，只好側開身讓兩人進來。

將門關上，年淵打量著整個宅子，認真感慨：“雖然不是第一次來顧總家，不過真是土豪啊。”

顧影歌笑笑：“謝謝。”

她現在沒什麽心情，卻也不能怠慢了客人，帶著兩人在宅子裏面轉了轉，路驍準確無誤地摸進了廚房：“我來，吃火鍋可以嗎？”

“……不是說好的來蹭飯嗎？”顧影歌疑惑。

“哪裏有讓主人做飯的道理。”路驍平靜道。

顧影歌怔住，又去看年淵，年淵像是大爺一樣在沙發上攤開手：“對，沒錯，我就是來蹭飯的。”

笑了笑，顧影歌挽起袖子：“前輩剛回來去休息就好了，我來弄。”

“既然這樣，那就一起吧。”年淵在那邊不客氣地指揮。

“我也有一陣子沒做吃的了。”路驍一邊說著，一邊極為熟練地開始洗菜。

顧影歌怔了一下，立刻跟上。

路驍的手指修長又好看，讓顧影歌意外的是，路驍的小指戴著一枚尾戒，見顧影歌的目光在尾戒上打轉，路驍就笑了笑：“劇組送的殺青禮物。”

“很好看。”顧影歌真心實意地說。

路驍笑了：“是嗎？我也覺得。”

兩人又一次陷入了沈默，平常路驍就是個沈默寡言的人，不同於和白羽塵之間的相處，顧影歌和路驍之間，提起話題的永遠是顧影歌，可是現在，顧影歌明顯沒有這樣的興致，兩人之間就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沈默。

不知道過了多久，路驍忽然問道：“你和白少之間，年蔓說的是真的嗎？”

他很少八卦，顧影歌也是一怔，淡淡笑了：“難得聽前輩問起這些。”

稍稍沈默片刻，顧影歌道：“我們……算是分手了吧。”

她的語氣那麽平靜，平靜地讓人莫名地心疼。

客廳裏面，本來打算自顧自倒杯茶的年淵，動作猛地停下了。

稍稍頓了頓，顧影歌說了下去：“可是我好像還是喜歡他。”

年淵無奈地笑了笑，這一次將茶壺徹底放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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